Tattoo Lover [上]

一.

 

秋意渐浓,浮浮沉沉的一年到了尾声总该有个结果,凉风拂过树梢带下枯叶散落在地上,被来往的行人以清脆的一声踩碎而结束,许多事情也应该如此清脆。

 

烟灰不小心弹到手指上的灼热不足以引起更多的注意,都暻秀站在天桥上背靠着栏杆打着电话,听筒里的人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对此他显得很不耐烦,他把刚烧到一半还不到的Springwater放到嘴里随意吸了几口后就扔掉,吐出的烟雾被迎面刮来的风重新打回脸上,有些呛人。

 

电话那头的人没了动静,与两分钟之前的聒噪相比截然不同,很是耐心的等着都暻秀接下来的回答。十点过的时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来往的人群和华丽的街景为这座城市增添一丝热闹,哪里吵架了,哪里动手了,都在茫茫中化为一片飘渺。于是都暻秀也在这样的飘渺中简单平静的回答了一句:“分手吧。”

 

没错,都暻秀从这一分钟开始起,失恋了。

 

意料之外的,没有想象中的难过,也没有任何不甘,他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又做回了自己,这种精神上的安慰是比任何物质来的都更为有效,并且越想越开心,连他自己甚至都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被劈腿的那一个。

 

都暻秀并不喜好吃,对于他来说没有所谓最喜欢吃的,更没有所谓最讨厌吃的,但只要在他心情大好特好的时候,就会买上好些食物来犒赏自己——是一种不知到底为何的犒赏。

 

俗话说得好,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如果知道还没乐过半个小时就要在自己家门口碰到朴灿烈,那么就算给他一个亿,他也不会给你笑出来。

 

都暻秀是在距离那人五十米开外的地方看到他的,虽然散光有些严重,不过对于自己在意的人却总是会格外敏感。所以他格外及时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远远观望。

 

朴灿烈穿着休闲服,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儿,浅色的头发被头顶MLB的棒球帽紧紧地束缚着,此刻正在黑暗中四处观望,企图寻找到都暻秀的存在。

 

都暻秀打心眼儿里承认,朴灿烈绝对是他交往过的所有对象里最帅气的一个,但这也无法掩盖他是一个烂人的事实。人们总是会被外表所迷惑,都暻秀也不例外,他时常在想如果当初再考虑一下,再接触一下,或许就没有今天的局面。

 

他叹了口气,将买来的所有东西扔进垃圾桶,随后转身离去。

 

二.

 

汗蒸馆的人没有预想得多,倒也算难能可贵的清净,换了衣服进入淋浴间,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流下,让都暻秀找回一丝安宁。

 

仔细想来,前前后后和朴灿烈在一起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就像普通情侣一样,有分有合,有甜蜜也有争执,没有哪一份恋爱是完美无瑕的,也没有哪一个爱人是不会令你失望的。

 

都暻秀一向脾气好,虽然平时不苟言笑,话也很少,但实际上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对于朴灿烈很多不喜欢或者不赞同的地方,他都能说服自己忍过去,并且告诫自己喜欢一个人就要谦让和包容。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的男朋友在外面有女人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错了。

 

搓澡的师傅格外亲切,总是询问他力气重不重,会不会疼,都暻秀虽然不太善于交往,但是应付这样的事倒也算不上什么难题。其是他压根儿就不用搓澡,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分明就是浪费时间,他知道师傅们都喜欢交谈,因此他只是想找个人随意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罢了。

 

力道从背部转移到侧腰肋骨,都暻秀正趴在台子上发着愣,搓澡的师傅又开始找话题了。

 

“小伙子,你这纹身可真好看啊!”

 

都暻秀不解,便循着师傅的话看过去,视线之内进入了一串英文字母,黑色的花体煞是显眼,皮肤之上凸起的纹理和轮廓清晰可见。

 

“这么长一串,应该很疼吧?年轻人就是好啊,血气方刚的什么都敢尝试,我年轻那会哪有纹身的?现在老了也不敢了...”

 

唠叨的话语被自动忽略了,脑子里剩下的就只有那句“应该很疼吧?”。

 

疼,当然是疼的,都暻秀本就怕疼,可还是义无返顾的纹了这个名字,几年过去,自己都早已忘记,忽的被提起,只觉得令人碍眼。他收回视线,把头埋在臂弯里闷闷的回答了几句,随后陷入了沉默。

 

真要说失恋了一点不难受那是做梦,都暻秀有些质疑自己对朴灿烈倾注的感情,他摸不清是何种的情绪,是后悔,是愤恨,是吞进了玻璃的碎片,满口鲜血却吐不出来。你曾以为的几年就是一辈子,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不过是眨眨眼挥挥手就过去的消耗品。

 

他努力不想去回忆,但发涨的双眼却逐渐变的模糊,不依不饶的把现实从心底里拉扯出来狠狠的甩在脸上,比任何一个耳光来的都要更疼,更刻骨铭心。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被提到了纹身之后都暻秀就非常不自在,他辗转反侧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六点钟的清晨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做了个决定——再疼,他也要把这个纹身洗了。

 

三.

 

时间尚早,街道上还是一派冷清,气温也极为配合的低下。公交车和便利店里挤满了上班族,大家都默默地赶着自己的路,计算着今天的工作,腾不出多余的时间抬头停留一下。

 

都暻秀也就在这样的沉默中带上帽子,瑟缩着脖子,迎着冷风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夜的等待格外漫长,朴灿烈从不会做多余的浪费,其实昨晚只要都暻秀耐心的躲上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毫无阻隔的正大光明的回到自己的家里。他略微有些懊恼,一边上楼的路上一边埋怨着自己的退缩,嘟嘟囔囔的声音被钥匙插入转动锁芯的落锁声所掩盖,又以拉开门的清脆结束。

 

家里一切安然无恙,明显没有人来过,整洁的环境依旧一尘不染,在单一的冷色调装潢中显得更为突出。

 

都暻秀下意识的扫视一遍后,背靠在门上长舒一口气。

 

都暻秀所处的这条街一直有家新开不久的纹身店深受人们喜爱,抛开女人们所花痴的帅气的长相,纹身的技术也是比其他家出色。不过说到底还是女人更多就对了。

 

店面就在楼下街口不远的地方,决定去的时候已经墨迹到了九点钟的时候,暮色降临于逐渐开始变得有生气的城市,男男女女或单或双的穿梭在人群中。都暻秀还是缩着脖子,把下半张脸藏在衣领中,试图埋没自己。

 

店门口的装潢不似寻常的纹身店恶俗又丑陋,倒更像是藏匿在林荫拐角的暗色系的咖啡店,天生带着一股寂静的味道。落地玻璃门内呈现出店内的工作景象,亮黄色的灯光洒在室内,打在那个坐在转椅上侧着头认真工作的男人的脸上。

 

都暻秀不经意间失了神,推门而入。

 

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淡香,不同于纹身店普遍的浓重酒精味掺杂着化学颜料的味道,这种淡雅的香气好像路过Zara Home飘来的刚刚好的舒适香水,又或者是刚刚洗完澡的浴室里水蒸气包裹着沐浴露的芬芳。

 

都暻秀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座位的柔软程度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家纹身店。耳边是纹身枪传来的嗡鸣,他可以想象那排细小的针头携带着颜料刺入皮肤的画面,血水和墨水混合,痛感自脑神经开始发出信号。

 

没等几分钟的功夫,都暻秀前面一位的客人就起身离开了,一旁的纹身师转过头看向自己,口罩下的脸庞无法猜测究竟是什么样的,只是露在外面的,银灰色刘海下的眼睛化着很重的眼妆,微微眯起的样子比刚刚的侧颜更加惑人。

 

“想做什么呢?”

 

模糊的嗓音隔着口罩传来,虽然不清晰,但都暻秀能听出来是他喜欢的声音,慵懒而饱含磨砂质感,是一副有着很大先天优势的好嗓子。不由得让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什么?”

 

边伯贤以为是自己带着口罩说话不清楚,于是抬手将其摘掉拉至下巴处,一张完美的脸庞毫无保留的呈现在都暻秀面前。

 

真的很漂亮,阴与阳,柔与刚的完美结合。

都暻秀想。

 

“我……我想洗纹身……”

 

都暻秀不得不承认,他还是怕了,且不说他没洗过纹身,光是听身边朋友形容就够他头皮发麻好几天了,谁承想到头来自己也挨到了这一天。

 

他回答的有些畏缩,明眼人都看得出是怕疼,边伯贤也没有多作声,只回头着手准备自己的工具。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讲话,空气中只剩翻箱倒柜移动东西的声音,随后边伯贤再次转过身,拍了拍身旁的椅子。

 

 

四.

 

“不能吃辣,不能吃深色和有色素的食物,前三天不要碰水,往后洗澡不能用肥皂浴液,皮肤有任何异感不能碰,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或者,打我电话。”

 

直到浑浑噩噩蜷着身子缩回床上,都暻秀脑子里还是那句话,低沉的声音如同白天的梦魇挥之不去,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替他转移了一些痛苦。

 

都暻秀不知道是每个洗纹身的人都有这个待遇,还是自己多心了,总之到头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交换了手机号,并且在临走前得到了边伯贤用手放在耳边比作电话的一个笑容。

 

如果他们小区的哪个女生知道了,应该会追杀他十条街吧。

 

距离下次再去足有一个月的时间,想到这里都暻秀不知怎的心中就有一股子莫名的失落,人们都说忘记一个人有两种方法,要么是时间,要么是新欢。都暻秀不否认对朴灿烈的留恋,可他也不否认对边伯贤的好感。

 

毕竟这个人真的太好看了,有谁不会心动呢?更何况他还露出了那么过分的笑容啊。

 

身陷床褥之中的柔软给都暻秀带来了一丝舒适,他从床头摸起手机,熟练的划开锁屏时的密码却非常及时的将没持续多久的舒适给击退。iPhone屏幕上模糊的壁纸之上,四个白色圆点直直的刺进双眼,仿佛在提醒他,不要觊觎不属于自己的,还是面对现实吧。

 

密码是朴灿烈的生日这点可想而知,但是自从分手后的几天里都暻秀都没再怎么用过手机,就连和边伯贤交换电话也是边伯贤给自己打过来再挂掉。所以说,这样的密码早就不该再记着了。

 

正在烦恼的时候,手机突然切到通话界面,边伯贤的名字正正当当的摆在屏幕中央,左右两边红色和绿色的按键正不停地跳动。都暻秀吓得险些把手机扔出去,又在伸手捞回的同时不小心按下了接听键。

 

“喂?”边伯贤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木已成舟,再挂掉也不是办法,都暻秀只好狼狈的把手机贴回耳朵处,同样说了一句:“喂。”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呢。”电话对面的人稍显兴奋,语气之中的激动从无线电波的这头传到那头,竟然有些感染了都暻秀,使得他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为什么不会接呢?”

 

“因为是暻秀啊。”

 

不是都先生,不是都暻秀,而是暻秀。因为是你。

 

那么我该做些什么呢?

 

“我会接的,伯贤。”

 

空气一时间凝固了,充斥着意味不明的情愫,四周的一切仿佛都沉寂,只剩对方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起伏在耳边。

 

不经大脑说过的话有时候往往是最真实的想法,同样也是最无法隐瞒的真心。这种称不上喜欢但又绝不是朋友的感情实在无法拿捏,人们俗称为——

 

一见钟情。

 

如果说都暻秀对朴灿烈饱含着不留任何眷恋的愤恨,那么他就把剩余滋生出的希望和依赖全部寄托在边伯贤身上了。

 

但他并不能肯定,这是新的开始,更不能肯定,边伯贤会是下一个对的人。

 

所以话一出口,都暻秀也有点被自己吓到了,他低头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被窝,一时间失了声,静静地等待着对面的反应。八成会被当成很随便的人吧,如果不是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几秒钟的沉默被紧绷的神经无限放大,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漫长等待,身后的死神在头顶高举着镰刀,只剩一句遗言的时间。

 

“我是被……接受了吗?”

 

“什么?”

 

都暻秀还没来得分析这句话,再次回答他的就已经是挂电话的铃声。

 

他垂下手臂,握着手机的手逐渐使力,泛白的骨节配合着被咬的下唇,似乎都在表达着最后的决绝。

 

秋天往往比春天更适合恋爱呢。

 

五.

 

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暻秀总算是轻轻松松的回到了自己理想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上班,不用照顾别人的情绪,也不用刻意避开外来的友好。可以照顾好自己,可以做任何喜欢的事,可以在每天睁眼闭眼间不再有所牵挂,也可以自由计划明天没有任何人占用的时间。

 

除了薪水不太高,刚刚好够过日子以外,都暻秀觉得一切都完美得不能再完美。

 

当然,完美的生活中从来都少不了一些插曲,这样的插曲就非常自然的来自边伯贤——不过准确的说,是边伯贤的生活中来自都暻秀的插曲。

 

不知道是冲动,还是不甘,或者是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目的,总之,都暻秀和边伯贤像是所有肥皂剧里男女主该有的剧本情节一样,在一起了。

 

而两个人相处的美好时光也如同所有情侣般转瞬即逝,让人贪念又忍不住期待明天的到来。都暻秀的确是闪恋,但也的确在不知不觉中被边伯贤的为人所折服,他总能保持一种恒久的心动,无论是每每挂在嘴角的好看笑容还是思虑周全的温柔性格,对于都暻秀来说都仿佛一件不可多得的礼物。如果说和朴灿烈分手是上帝给他关上的门,那么再遇到边伯贤就一定是那一扇窗,明媚而温暖,如沐春风。

 

肋骨之上先前洗纹身的伤口已经痊愈,模糊的黑色色块在皮肤上极为丑陋,都暻秀又不愿再洗下去,边伯贤便出于职业习惯随口问了一句:“那不如再纹一个吧?”

 

本是无心之言,顶头了也只是逗逗自己怕疼的恋人,却得到都暻秀铿锵有力的回答:“好,那就纹你的名字。”

 

边伯贤那时候就想,这样的人,他到底要用几辈子的时间去爱,才能好好的保护他呢。

 

那是阳光,鲜花,空气,和夜空中最亮的星星加起来都无法比拟的,让边伯贤最为心动,也是最为害怕的人。是神话里轮回了几千年上下才能觅得的无价之宝,是历尽无数次奈何桥和孟婆汤才会永生永世不会忘记的璀璨夺目。

 

当晚游乐场的摩天轮比任何一次都要亮,仿佛一直在等着对的人的到来。漫天闪烁悬挂在天空,像是洒在黑色幕布上的钻石,气温略微有些寒冷,可在充斥着甜蜜和热闹的环境中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都暻秀发现,拥挤的地方也好,冷清的环境也好,边伯贤在人群中始终都会是一个焦点,无论他今天化了什么样的妆,穿了什么样的衣服,总会有不同人为他停留驻足。

 

这样耀眼的人,完美的人,温柔的人。会是逐渐占据自己心里的人。

 

摩天轮最终还是没有排上队,不过边伯贤对此倒是不太在意,即使首先提出要坐摩天轮的人是他,他也还是弯着眼角用最耐心的声音哄着都暻秀说,下次再坐吧,有的是机会。

 

“到底是谁想坐啊...”

 

都暻秀觉得又气又笑,将他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手心拢住,不停的哈着热气。白色的水蒸气自口中飘出,在手上稍作停留随后升空消失不见。

 

边伯贤看着眼前人的举动有些出神,摩天轮蓝紫色的灯光忽明忽暗的照亮都暻秀圆润的脸庞,瞳孔之中仿佛有宇宙银河,集世上万千的美好于其中,想要蹂躏,想要占有,也想保护,想要珍藏。

 

“都暻秀,”

 

边伯贤挣开他的手,反手将他轻轻拉进自己怀里,额头相抵,呼吸交融,他能看见都暻秀纤长的睫毛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心动而微微颤抖着,眼神里有着期许,在等自己下一步动作。

 

“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男朋友,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浅尝辄止的吻,嘴唇轻触,停留不过几秒便离开。边伯贤就是这么从容,体贴,有一无二,并且还会抬头格外开心的笑道自己非常满足,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都暻秀莫名的有些湿了眼眶,他把头慌乱的埋进边伯贤的脖颈,从鼻腔里不住的发出“嗯”的音节。他感受到一双手拂上自己的脊背,随后紧紧搂住,哪怕是隔着好几层衣服也能清晰体会到的脉搏跳动,也随着自己的心,一下一下有力的起伏着。

 

“可是暻秀,你还欠我一个告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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